定解宝灯论(缘起11)
丙三、真实缘起:
如是思维仙人前,顿现一位流浪者,
为观察其智慧力,如此提出七问题。
此处运用拟人手法,将麦彭仁波切的两种分别念形象化,使下文将要阐明的甚深义理通过仙人与流浪者之间的辩答跃然纸上。
独自居住于寂静深山的仙人(指前面的分别念)正在思维上述道理——表面看来,这位仙人似乎对前面所说的境界真正生起了定解。这时,突然出现一位分别寻思的流浪者(指后面出现的分别念),为观察仙人智慧的深度,于是提出了下面的七大难题。
并且对仙人的回答提出要求:
人云亦云岂智者?凭自智力而分析,
立即回答此提问,明了内智如见色。
现在世间的很多智者只是人云亦云,虽然口头上说着“萨迦派、噶当派、禅宗”等各宗派的观点,但其自相续却不具足通过智慧观察所得出的真正见解。或者,有些人从各种书籍中摘录出自己需要的部分,并以自己的分别念在中间作一些连接文,之后于扉页上清晰地标出“某某大德著”。如此人云亦云,怎可称其为具智者?
仙人你如果人云亦云的话,那根本不能称为智者。因此,你应该通过自己的智慧力观察、分析,若能于很短时间内圆满回答我所提出的七个问题,才可以真正了知你内在的智慧究竟如何,就如同白昼现见色法般了然分明。
有些佛教徒、大和尚,自认为已经对佛法教义精通无碍,那我们也应该给他提出几个问题,通过他的回答,或与其交谈,就好像清晰可辨的色法一样,对其内在的智慧自然可以一目了然。
流浪者为了测度仙人内在的智慧,准备对他提出七个问题,但首先提出了一些要求,希望他不要太傲慢,应该运用自己的智慧详细分析之后再作回答,否则,所谓的人云亦云根本不能称之为智者。
多闻如鼻虽长伸,仅饮井水未能品,
深法水者求名声,如劣种者贪王妃。
流浪者接着说:仙人你不要自认为博学多闻,并且依此妄加破立,实际你也仅仅是了知佛法的表面含义,就如同大象虽然伸出长长的鼻子,也仅能汲取浅井中的水,对于浩瀚无边的深法海水根本未曾品尝,如果你只是为了贪求智者的名声,那就如同劣种人贪执王妃一般不现实。
我们当中的有些人,闻思佛法的时间并不长,听闻过程中也未能以恭敬心谛听,却自认为广闻博学,出去一两天,马上自称为“大圆满瑜伽士”;还有些人说“某某上师印证我是金刚上师”,于是开始广泛摄受弟子、招纳信徒。历史上确实有“印证”这一说法,但一般来讲,所谓的境界不一定要上师认定,通过自己的详细观察——自相续烦恼是否已经清净?自身行为是否如法?到底是不是大瑜伽士,你自己也会清清楚楚。如果只是自吹自擂地声称自己是“大圆满瑜伽士”,后来无法守戒也只有还俗,最初一两天还可以装作密宗瑜伽士,但并不是留了头发、戴了白色耳环就可以称为密宗瑜伽士,主要应该看你内在证悟的功德。到底能否称为瑜伽士,这一点自己肯定会一清二楚,密法中的证悟功德不要说,《札嘎山法》中所说的出离心是否已经具足?如果看破世间的心都未生起的话,那希望你还是先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人,不要希求大成就者们的高深行为。
流浪者劝诫仙人说:你千万不要随声附和他人的观点,应该依凭自己的智慧进行抉择;也不要太骄傲,还未了知中观远离一切戏论的甚深道理,却希求美妙显赫的名声无有任何必要。
流浪者在对仙人做出上述两个要求之后,开始正式提出他的七个难题:
如是七种难解题:见解无遮或非遮?
声缘证二无我耶?入定有无执著相?
观察修或安置修?二谛何者为主要?
异境何为共所见?中观有无承认否?
《定解宝灯论》的全部内容可以包括在此颂讲到的七个问题之中,而这七个问题可以含摄于文殊心咒“阿龢巴匝那德”六个字当中,也即前面五个字分别宣说前五个问题,后两个问题则包括在“德”字当中。
全文以“阿(ཨ)”、“龢(ར)”、“巴(པ)”、“匝(ཙ)”、“那(ན)”、“德(དྷཱིཿ)”六个字解答了七个问题。在本论结文时,全知麦彭仁波切对“阿龢巴匝那德”六个字以及七个问题作了概述。第一个问题——见解无遮或非遮,有人说见解应为无遮,承认自空观点;有人认为应是他空而承许非遮,究竟应该如何承许?麦彭仁波切以“阿字无生之法门”作为回答。第二个问题——声缘证二无我耶,有人说已经证悟,有人说没有证悟,究竟孰是孰非?自宗承许为“龢字远离诸垢门”。第三个问题——入定有无执著相,有说入定时有执著相,有说入定时无有任何执著相,究竟哪一种观点才正确呢?麦彭仁波切以“巴字显现胜义门”作了抉择。第四个问题——观察修或安置修,修行时是观察还是不需观察直接安住?自宗承许“匝字无生无死门”。第五个问题——二谛何者为主要,胜义谛与世俗谛,究竟孰轻孰重?自宗承许“那字远离名称门”。第六个问题——异境何为共所见,六道众生有没有一个共同所见,比如一碗水,每一道众生的面前都有各自所现,哪一个才是众生共同的所见?第七个问题——中观有无承认否,到达最高境界时,中观应成派究竟有承认还是没有承认?这两个问题用“德字甚深智慧门”进行抉择。
麦彭仁波切曾经做了一部有关陀罗尼修法的论典,其中详细讲到了《定解宝灯论》的重要性,并且说此论已经涵盖显、密一切教法的精髓。看似简单的七个问题,在当时引起了极大轰动,一个7岁孩童,却将整个藏传佛教最敏感、辩论最大的问题简要归摄在七个问题之中,这绝对不是普通凡夫所能做到,以此,人们一致共称麦彭仁波切为文殊菩萨的化身。
上述七个问题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甚深意义呢?
“见解无遮或非遮”,他空派承许见解应为非遮,他们认为最究竟的见解即如来藏本体不空;自空派则认为万法皆空,故说见解应为无遮。
对此问题,不论藏传佛教还是汉传佛教都存在一定的辩论,觉囊、格鲁等派也是各抒己见,那宁玛巴究竟如何看待这一问题呢?麦彭仁波切以“阿字无生之法门”作为回答。“阿”即代表空性和无生,表明万法是远离一切戏论的,因此,以无生法作为自宗最究竟的见解,此即大圆满或大中观的见解。
“声缘证二无我耶”,月称菩萨等认为声缘已经证悟二无我,嘎玛拉西拉等则说还没有证悟。佛经中的观点也不尽相同,如《般若八千颂》中说声缘已经证悟二无我,而《涅槃经》、《楞严经》则说没有证悟。
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主要抉择见解。在抉择第一个问题当中所讲到的见解时会出现哪些歧途?声闻缘觉有自私自利的想法而且具有实执,在抉择正见时必须遣除此种心态,不管声闻缘觉还是菩萨,一定要通达空性无生法,否则,不能称为真正的证悟,因此说,第二个问题是抉择正见过程中遣除歧途的一个问题。
“入定有无执著相”,宗喀巴大师在《菩提道次第论》中说:入定时,空的执著不能舍弃。前派大德则说:有和无的执著都不能有。对此问题辩论得非常多。
“观察修或安置修”,修行时,有些大德认为修行时不应离开观察,有些则认为不需任何观察、执著,首先就要安置修。
第三、第四个问题主要抉择修行。首先是入定的本体,了知这一点之后,即是通过何种方式入定。
“二谛何者为主要”,有人认为胜义谛更重要,有人认为世俗谛非常重要。实际上,世俗谛与胜义谛不能脱离,因此说“那字远离名称门”。
“异境何为共所见”,六道众生见到一碗水时,究竟有没有一个共同所见?有人认为应以人类所见为主,因此水是共同所见;有人认为并不存在一个共同所见。自宗认为,六道众生虽然无有共同的所见,但法界自分一定要具足。
上述两个问题主要讲行为。
“中观有无承认否”,通达上述所讲道理,行为也已如理如法之后,自己应该安住于何种境界之中?是以有承认的方式还是以无承认的方式摄受弟子?此问题主要讲所得之果。
具体来说,这七个问题分别从见修行果四个方面作了阐述,也即前两个问题讲见;第三和第四个问题讲修;第五、第六个问题讲行为,行为即二谛需要平等,了知万法如幻如梦,若证悟万法等性,则不论地狱所见还是饿鬼所见均与法界平等无别;第七个问题是说果,也即利他之行为。
于此依靠空性理,所提七种疑难题,
教证不违之同时,以理成立而作答。
流浪者说:我依空性之理提出了这七个难题,希望你不相违教证的同时,以理证无误作答。
流浪者的七个问题全部是围绕空性提出的,第一个“见解无遮或非遮”,其中的见是指空性见解;第二个“声缘证二无我耶”是指声缘是否证悟圆满的人法二我的空性;第三个“入定有无执著相”,所入之定是远离一切相状的,也与空性有关;第四个“观察修或安置修”,虽然在抉择以何种方式修行,但所修的内容则是空性,并非修本尊或风脉明点;第五个“二谛何者为主要”,所说胜义、世俗二谛的本体也是空性,自宗观点认为二谛需要现空双运,并非单独的空性或单独的显现;第六个“异境何为共所见”,不同众生见到同一物体时,究竟有没有一个共同所见,此处以水为例,实际任一法皆可作为所见,如桌子、板凳等,或者同一个人在不同众生的眼中有可能是好人,也有可能是坏人,那究竟是否存在一个共同所见呢?其实共同所见即是法界明分,而此明分与法界空性也是无二无别的,或者从观待角度以上上作为正量,这两种安立方法均未脱离空性;第七个“中观有无承认否”,对于中观最究竟的观点,有人说有承认,有人说无有承认,但其实所抉择的观点也是空性。
有人也许会想:“这七个问题其实很简单,我也会回答得很好。”实际上,有关空性方面的问题,作为凡夫是很难回答的。《藏密问答录》当中,济群法师在提到有关如来藏的问题时,我也只有翻开教证进行说明,否则没有亲身体会,即使宣说也如同盲人说象般,非常困难。
对于依空性理所提出的七个问题,仙人应以既不相违圣教也不相违理证的方式而作答。圣教指经典续部及中观、因明等论典。理证即以事势理成立,佛教中讲到四种理——观待理、作用理、证成理、法尔理,在抉择任一法时,与上述四种道理不相违非常重要。
何为四种理?父亲与儿子,观待自己的儿子来说他是父亲,观待自己的父亲而言则是儿子,这就是观待理;以青稞种能生出青稞,根本不会产生稻子,因青稞种具有产生青稞的作用,此即作用理;通过现量、比量、教量三量成立之理即为证成理;法尔理是指一切万法的自然规律,如水向下流、火向上燃烧、太阳东升西落。上述四种道理,在荣索班智达的《入大乘论》中以密法方式宣讲得非常详细。
密宗有关续部中讲到三种理,即圣教理、理证理、窍诀理。圣教理是指以普贤上师为主的教言;窍诀理即佛经论典中的精华义;理证理指通过上师窍诀或佛经论典了达以现量、比量所成立的意义。
无论四种理还是三种理,寻思流浪者要求仙人:你最好既不要相违教证,也不要相违理证,以此种方式作答,否则无有任何实义。
寻思辩论之词句,百般破立亦不解,
寻思者,指对佛教甚深精华义不思维、不修持,喜欢在词句上百般辩论、耽著戏论的人。寻思者辩论的词句,表面看来十分动听,似乎也很有道理,他们不论在何种场合,一味地破除他宗建立自宗,以此虽然吸引了众多不辨真伪者的目光,但诸如此类华而不实的语言根本未能触及上述七个问题的真正本义。
藏文中以“荆棘矛”比喻寻思辩论的词句,荆棘矛虽然锐利,但也仅能刺透柔软之物,对稍显坚固者即无可奈何,同理,以寻思者辩论的词句虽进行百般破立,但面对上述七个难解题时也是一筹莫展。此处以意译为主,因此并未体现出这一比喻。
大德难证此难题,快如闪电而答复。
对于上述七种难题,古今中外鼎鼎有名的高僧大德们也对此显得非常困惑,萨迦派、噶当派、觉囊派等虽然造了有关《现观庄严论》等许多牵涉中观方面的注疏,但也并未通达其中所蕴含的真正本义,因此,希望仙人你能够在最快时间内做出精妙的回答。
“快如闪电”,藏文中是指舌头长长地伸出来,如同闪电一样。堪布根华在《浅释》中说:应像闪电一样迅速回答。虽然解释得各不相同,但实际意义无有区别。
如是的提问与回答,实际全部是文殊菩萨智慧妙用的一种显现。流浪者说:上面这七个问题非常难懂,成千上万的高僧大德对此都显得不知所措、一筹莫展,因此,请你千万不要应付了事、拖延时间,请在最短时间内不违教证与理证而作答。
流浪者在讲完这七个问题并对仙人提出要求之后,便消失于法界之中,不见踪影了。
如是智慧所出语,风微动然仙人心,
如末劫风摇山王,片刻默言不出语。
“如末劫风摇山王”,末劫时会出现七火一水,最后以风来摧毁须弥山,当末劫风出现时,须弥山也是动摇不定。就像末劫风动摇须弥山一样,当流浪者智慧的语言如微风般吹过仙人的心头时,仙人开始忐忑不安、心急如焚,陷入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状态。
这里将流浪者的语言比喻为“微风”,这样的微风已经动摇了仙人的心。这些问题看似简单,实际却牵涉了十分甚深的道理,而且诸多佛菩萨所化现的高僧大德对此也未能做出圆满回答。因此,当流浪者说出如是智慧的语言之后,仙人也只能片刻之间默不作声,不出只言片语。
这里只是麦彭仁波切显现上的一种谦虚语,如果是一个凡夫人,可能对这七个问题确实有点无可奈何,而麦彭仁波切此处虽说“片刻默言不出语”,其实是在观察法器,若属非法器则不能听闻如此甚深之法。释迦牟尼佛菩提树下豁然悟道之后,七七四十九天未曾说法,后来通过梵天的祈请才开始广转F轮,因为释迦牟尼佛知道自己所证悟的境界对谁宣说也不会相信,因此显现上暂时没有说法。佛陀是一切智智,当然知道自己未来会三转F轮,之所以需要大梵天的祈请才传法,也是在观察有缘众生的根基、意乐,后来,这也成了转F轮之前的一种缘起。同样,仙人此时的默然无语与释迦牟尼佛当时的入定状态无有差别,大家不要认为他老人家如同凡夫一样对这七个问题无可奈何,并非如此,实际上,仙人对这七个问题早已了然于胸,但为了摧毁后学者的傲慢,作者还是以一个凡夫的形象,用谦虚的言词宣说了下面的偈颂。
呜呼百般经苦行,连续炽燃妙慧火,
彼等智者尚于此,未能立为无垢宗。
俱生辩才智力微,亦未长久受苦行,
智慧浅薄如我者,怎能无误予答复?
“呜呼”有了义和不了义两层含义,从甚深、了义的角度,仙人虽然对上述七个问题已经全部通达,但想到其他众生还未了知如此甚深的义理,真的是很可怜!因此想:我还是应该宣说如《定解宝灯论》这样殊胜的论典。
从不了义的角度来讲,仙人以谦虚的语言说:诸多大德经历了无数苦行,长期地精进修持,生生世世中连续炽燃着妙慧之火,但他们在遇到这样的问题时也未能建立如同纯金般的无垢自宗,那像我这样俱生智慧薄弱、即生亦未作长久苦行的人,怎么能够给予无误答复呢?
很多大德造论时都非常谦虚,寂天菩萨在造《入菩萨行》时,有“是故未敢言利他,为修自心撰此论”的词句,以此说明只是为了自己串习菩提心,不敢说利益众生。全知于此处说自己“俱生辩才智力微”,然而就如麦彭仁波切于文殊菩萨的传记中所说:据佛经记载,文殊菩萨虽现十地菩萨形象,但实际早已成佛。同样,麦彭仁波切的辩才智慧其实早已成熟,而且他是真正文殊菩萨的化身,哪里有智力微薄的道理!但显现上他老人家还是说:自己的俱生智慧很薄弱。并且“亦未长久受苦行”,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——麦彭仁波切做《澄清宝珠论》时,在华智仁波切面前听了7天的《入菩萨行》,而7岁做《定解宝灯论》时,还未见到华智仁波切,只在喇嘛丹增前学习了少许文字。对于当时做《定解宝灯论》的情况也有两种说法,一种说是麦彭仁波切边玩耍边写的,另一种则说是喇嘛丹增代笔的。
诚恳祈祷文殊尊,尔时思彼加持力,
心中现如黎明时,稍得辩才之机缘,
即刻依据善说义,以理分析而宣说。
如此思维之后,仙人开始诚心诚意地祈祷自己生生世世的本尊——文殊菩萨。通过文殊菩萨的加持,就如同黎明出现日光般,稍微获得了辩才之机缘,这时才开始依靠经典续部,以及无垢光尊者等前辈高僧大德们的善说作为依据,通过事势理对上述七个问题进行了宣说。
显现上,是一个凡夫人祈祷文殊菩萨后,通过文殊菩萨的加持才可以回答这样的问题,但实际《定解宝灯论》即是文殊菩萨的智慧于麦彭仁波切相续中的自然流露,对此不必有一丝一毫的怀疑。虽然如此,但麦彭仁波切还是以特别谦虚的语言说——通过文殊菩萨的加持才“稍得辩才之机缘”。
作为凡夫人,应该看看大菩萨们的语言,学习一下麦彭仁波切,在言语上一定要谨小慎微,即使有很了不起的智慧,也应以谦虚示人,学习圣者们的行为。
来源: 明光 mingguang.im